初识日全食
在上高小的年代,已开始懂得“书中自有黄金屋”、看书才能增长知识的道理。在家父的藏书中,有一本上世纪20年代出版的标题为《SplendidHeavens》(灿烂天空)的书。这是一部当时著名的大部头天文科普读物,堪称印制精美、装帧考究、图文并茂。那时我只能欣赏书中的图片和照片,虽不知其所云,但已被展现的形形色色的神奇而奥妙的天体深深吸引。浏览这部心目中崇高的“圣典”成为当时的一大乐事。
初中时,通过阅读张征哲先生的《天文学论丛》、陈遵妨先生的《宇宙壮观》等天文学人门读物,对天文学增加了理性上的热爱。此后,开始抱着字典似懂非懂地阅读那本“圣典”的图注。在阅读中,认识了天文学家爱丁顿,了解了1919年他的日食远征团队在北非普林西比岛的观测活动。第一次知道,天上的日全食还能评判人世间一个学说的对还是错。一时间,爱丁顿就成为我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后来才得知,1912年、1914年和1918年三次日全食都因多云阴雨的天气而观测失败,致使这项天文验证和评判延误好几年才有结论。从此,我深刻地认识到:天气的好坏是日食观测成功与否的前提。
作为天文爱好者,我参与了学校组织的1941年日偏食观测。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只是围观的公众人云亦云地声称驱赶“食日天狗”而敲击铜锣和其它晌器的场景。一晃,那己是68年前的往事啦。
几次错过曰全食
作为职业天文学家,在2008年8月1日之前,我却没有目睹过任何一次日全食。的确遗憾,但不足为奇。我第一次遇到的机会是1958年海南岛日环食。远征队伍由太阳物理学家和未来的射电天文科技人员组成,这和新中国成立之前大不相同。想当年,1941年日食将至,中央研究院天文研究所只有那么几位天文学家,凡能胜任远行者,无论研究领域是历算的、观星的还是授时的,统统编入远征队伍,承担分派的观测任务。
1958年,我正在参加北京天文台选址的工作,根本不可能离岗去参与日环食之行。
接下来在我国得见的是1968年新疆日全食。当时正值十年动乱期间,由于信息闭塞,事过很久之后,才听说曾组团去观测。再往后是1980年西双版纳日全食,观测团队的成员都是太阳研究的行家里手。那时,在日常生活中,“旅游”一词难得一现,我尽管很想到西南边睡一游,亲眼看看罕见的日全食天象,但也只能是心想而事不成。20世纪我国得见的最后一次是1997年漠河日全食。那时我已退休,社会上已有新兴的旅游服务,按说可以圆梦了,可是因为已答应北京电视台日食之际现场采访的口头约定,而错失良机,自己事后也是既悔恨又懊恼。
新世纪圆梦日全食
进入21世纪最初的十几年,有几个值得纪念的天文事件,诸如2001年小行星发现二百周年、2008年通古斯事件百周年、2009年天文望远镜发明四百周年以及2011年赫罗图建立百周年等。而且,头十年我国境内有两次日全食发生:2008年8月1日和2009年7月22日,后者的食延长达六、七分钟,确是21世纪日全食之最。我心中立即涌起争取亲眼目睹的愿望。
早在2007年底,北京天文馆的寇文告知,该馆正在筹组2008年8月1日赴西北塞上的日食观测和旅游,并即将就地选址。我当即表示将和老伴一道参加。到五、六月间,又陆续收到国家天文台的几个不同观测选点和不同旅游线路的组团信息。最后我们还是选择天文馆的甘肃酒泉嘉峪关观测点。CCTV记者黄海波从天文馆团队名录中得知有我,遂约定日食之际现场采访。
7月30日一早,我和老伴陈志凝随同天文馆日食观测团离开北京,飞往大西北。当日过午,飞抵兰州。下午全队游览了黄河沿岸的著名景点,还乘坐皮夜漂渡了黄河两岸。31日清晨团队乘大巴北上,奔赴武威。武威是昔日丝绸之路的重镇凉州。参观了久闻大名的雷台汉墓,目睹了出土的车马阵列,以及享誉全球、震惊世界的"马踏飞燕"。之后,我们的团队继续西行,傍晚前到达张掖,它是古代另一重镇——甘州。晚饭前,大家游览了大佛寺和木塔广场。
根据常识以及我几次到过兰州的经历,西北一带确实是晴天多、雨天少。我对8月1日天气晴好、少云无雨一直乐观,很有信心。然而,30目的兰州以及31日的武威和张掖,迎接我们的却是阴云布天。不少同行伙伴开始揪心、担忧。领队景海荣在到达兰州的当晚,即连夜奔赴酒泉,讨论假如天公不作美的补救措施。8月1日按日程安排,我们中午前到达了昔日重镇——肃州、今日名城——酒泉。此刻已得见,这块宝地之上是晴空万里。大家放宽心情、兴高采烈,但又只能匆匆地游览了嘉峪关景点故迹,随即赶赴选定的观测点——金塔。在穿过如织的公众、临近选定的观测点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当地政府为了平安有序地应对金塔附近突然云集的中外团队和宾客,临时将交通管理权交给公安部门。因为没有公安局颁发的临时通行证,我们的大巳车队根本不得进入早已选定的观测地。在经过一番交涉无效后,我们只好急忙离去,设法尽快另选适合观测之地。此刻,月亮越来越逼近太阳,离初亏不足40分钟。
众人正在落荒似地快速行车、四顾寻找佳地之际,有人呼叫景海荣馆长的手机,原来是CCTV的黄海波,他在金塔约定的观测点久等而不见天文馆团队的踪影,急忙寻呼。于是团队决定回转,再到金塔附近。天不绝人,我们真就望见一片开阔岗坡。众人迅速下车,冲上山坡,纷纷熟练而快速地择地,架设望远镜、相机和其它装备。天文馆的陈冬妮根据GPS报时读秒。此刻晴空万里,蓝天如洗,距初亏也只有3分钟,真是好险!如期所料,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和复原——按时呈现;由于食延短暂,只有1分多钟,为了不分散注意力,只能尽情关注全食,没有给自己外加诸如搜索近日彗星、巡视日面东测的水星和金星等观察目标。尽管在心目中早已熟知日全食现象,但当日轮果真就在关注之下逐渐蚀去,那种罕见的壮丽天象,还是让所有在场目睹的天文学家和天文爱好者震撼得窒息。食延时刻,周围一片寂静,只闻附近读秒和相机快门声。生光一到,未等复原,庆幸观测成功的欢呼之声四起,这几十分钟内不见一点云丝,真是老天赏脸。在复原期间,CCTV和嘉峪关电视台的现场采访也如期录制。当晚,全队人员就地野餐,庆祝观测圆满成功,不虚此行。
相约2009
8月2日,全体队员满怀愿望已实现的轻松心态游览了酒泉航天发射基地,并于当晚乘火车奔赴兰州。当时获悉,位于全食带上从新疆哈密到甘肃酒泉之间的众多观测点,在日食之际并不都是全睛,有的或多或少地受到云彩的干扰,还有的汝云遮日,观测不成。这再一次表明,光学天文观测成功与否,最难掌握的就是"天有难测风云"。2009年沿长江日全食带可供观测选址并具备优越地利人和条件的城镇非常之多,例如乐山、成都、自贡、南充、重庆、广安、恩施、宜昌、荆州、随州、孝感、武汉、鄂州、九江、安庆、铜陵、合肥、巢湖、芜湖、马鞍山、常州、湖州、杭州、无锡、苏州、绍兴、嘉兴、上海、宁波、舟山等等。然而,7月下旬,长江一带多雨是正常的,这就为观测点的选定提出最难掌握的“天时”难题。祝愿所有观测点届时全都交好运——全食带上空“晴朗无云”。
8月3日,我们参观了馆藏丰富的兰州博物馆,下午飞返北京。大家相约2009年长江之畔观测日全食再聚首。而且,2009年是国际天文年,7月22日日全食当然是国际天文年的最重大事件之一。我在热切地迎接这一百年难遇的天象奇观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