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领导,各位代表,老师们,同学们: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念大学和研究生时,有幸得到华罗庚老师为教诲,这次来参加华老纪念会之际,重忆往昔岁月,也重读了王元先生<华罗庚>一书,华老的音容和风采仍就历历在目。他的治学精神和教育思想是中国的宝贵遗产,应当发扬光大。他的成长道路是大家的榜样,也值得我们学习、思考和借鉴。
今天纪念华老,对于当前我国的教育发展有很强的现实意义,要全面阐述华老一生的治学精神和教育思想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只想谈几点感受。
(一)我们要学习华罗庚先生勤奋努力、勇攀高峰的精神和勇气。
华罗庚在家乡金坛刻苦自学的少年经历是老幼皆知的。1931年来到清华大学,两年内把大学功课念完,然后如大海游龙一般,开始了高水平的数学研究。
他在1934年至1936年三年之内,发表了二十一篇论文,大部分都发表在国外当时重要数学刊物上,包括世界上最重要数学刊物之一:。这种研究成果在当时的中国十分惊人的。
1936年华罗庚去英国剑桥大学访问,两年期间就在解析数论方面作出真正具有国际一流水平的研究。
1938年回国之后,已是西南联大的正教授。从金坛的一个中学生到成立全国最高学府的教授,用了七年时间。这种非凡的成长,除了他的天才之外,主要是靠勤奋努力,就是他著名的教诲:“聪明在于学习,天才在于积累。”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他告诫青年:“不轻视点滴工作,才能不畏惧困难,而不畏惧困难,才能开始研究工作。轻视困难和畏惧困难是孪生兄弟,往往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只有不畏困难,辛勤劳动的科学家,才有可能攀登上旁人没有登上过的峰顶。”他鼓励青年要有不怕失败、坚韧不拔的顽强精神,语重心长地说:“许多有名的科学家和作家,都是经过很多次失败,走过很多弯路才成功的。”“大家看到的只是他成功的作品,而失败的作品是不会公开发表出来的。”
对于读书,他教导大家要勤于思考,精益求精,要“不急不躁,细嚼慢咽,每一种方法都力求运用熟练,读十本八本不甚了解,反不如把一本书从头到尾读得精通烂熟”“前一段时间的加倍努力,在后一段时间内却收到预想不到的效果。”这就是他在1962年提出的读书“由薄到厚,又由厚到薄”的过程,这充分体现他学习和研究要踏实认真,努力不懈的作风,华罗庚先生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和精益求精的作风,是非常值得大家学习的。
(二)我们要学习华罗庚先生善于继承同时独立思考,并且坚持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的大家风范。
他在清华期间,从前来讲学的Hadamard和Wiener那里了解到数学国际前沿,特别是Hardy和维诺格拉多夫在数论研究方面的最新方法。
在剑桥大学期间他放弃了读学位,以便充分利用时间在Hardy那里从事更多的研究,回国后,他和陈省身、许宝騄等教授在西南联大竞相开设新课,不断扩大知识面,他在西南联大教过<解析数论><连续群论>(采用庞特里雅金的书),<复变函数>和<近世代数>,并组织<群论>讨论班,学习当时最先进的群论成就,在抗战期间艰苦的研究和生活条件下,他勇于开拓,以自己独特的风格,完成了三篇<多变量自守函数理论>论文,这些工作至今仍被国际数学家引为经典,被国际数学界评为是最具有开创性的研究成果。
记得1964年华老在中国科学大家组织讨论班念刚出版的Bellman<不等式>一书。参加人员有从事数论、多复变和概率统计等多个领域的老师和学生。在第一次讨论中他说:“我所以选这本书不是因为它写的好,而是因为这里面许多矩阵不等式可以改进。”这种风格还体现在后来他把“班门弄斧”这句成语反其道而行之,主张“弄斧必到班门”“你要耍斧头就要敢到鲁班那儿去耍,”主张研究一定要和“大家”交手,告诫青年“取法乎上得其中,取传乎中得其下”。
作学问要抓住中心问题,力求方法上创新,不要永远只搞一个小分支,甚至一个小题目,而对别的东西不闻不问。他屡次告诫学生善于开拓,“你们不要划地为牢呀!”
一个追求最主境界的人和自吹自擂作风是无缘的。在这里,我们重温一下华罗庚先生对于科学评价的精群见解。
1978年文革结束不久,中间数学会在成都举行年会。华罗庚在论文报告会上以极为敏锐的洞察力注意到,经过长期"左"华南踏浅的十年浩劫,一些年轻人受到不良社会风气的影响,学术界出现粗制滥造和注意吹嘘现象,一些部门也急于求成,频繁地要求上报成绩。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大会上提出“早发现,晚评价”的雍,后来又补充成“努力在我,评价在人”,几年后,在给领导的一份汇报中他又作了进一步阐述:“我们以往有许多评价太急,在国外造成了不好的印象,实际上,好的工作是抹煞不了的,与其自然这样说倒不如迟10年、20年由人家说去。…对于人家夸奖的话也应当有正确的认识。”这种对科学评价的严肃态复对于今天提倡自己评功摆好的浮躁作风难道不是有教育意义吗?
(三)我们要学习华罗庚先生报效祖国的献身精神。1948年春,华罗庚应美国伊利诺大学之聘,任正教授,夫人和孩子也来美国团聚,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在研究和生活上有了舒适的条件,但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他于1950年毅然回国,“为了国家民族,我们应当回去,为了为人民服务,我们也应当回去……为我们伟大祖国的建设和发展而奋斗!”(1950年2月归国途中在香港发表的<公开信>)。
华罗庚先生回国后,又重新登上清华大学的讲坛,讲授<典型群论>和万哲是一起,解决了Deudonne提出的几个问题,然后以饱满的热情和精力筹建中科院数学所。
组织“数论导引”和“哥德巴赫猜想”讨论班,热心选拔人材,带领年轻人边学习边研究。
在数论、代数和多复变多个领域培养了优秀的人材群体,他还积极学习苏联经验倡导中学生数学竞家,并亲自为中学教师和学生讲演。
1958年中国科技大学成立,华罗庚任应用数学系系主任,亲手创办了这个系,并为一年级学生上基础课,他亲自编写<高等数学引论>讲义,由王元先生和龚昇先生协助上课和整理讲义出版。讲义的后半部分在文革抄家中遗失。
近年来,在跨世纪教材工程的推动下,微积分教材据说出版了不下五百种,但是哺育了几代人的老一辈科学家和教材在国内很难找到了。
1963~64年,华罗庚任科大副校长期间,又把精力放到科大培养研究生,开设<数论与代数>专业。
在文革那样艰苦的日子里,他仍然不懈地努力,以带病的身体在全国各地普及数学和应用数学一直在东京大学的讲台上,战斗到最后一息。
这种对祖国的热爱,对培养人材的满腔热情,对教育事业的执著,永远值得我们学习。
(四)从华罗庚的成长、他的教育实践和主张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先进和科学的教育理念和体制,是培养人材的根本。
华罗庚早年的飞速成长固然由于他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同时也离不开叶企荪和熊庆来先生的热情邀请和多次破格提拔,离不开唐培经先生的推荐和杨武之先生的指导。正如周培源先生所说,“当时的清华大学,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今天我们正在积极提倡的尊师、爱生和重教的精神。”
记得我在科大教书时,已故的陈希孺院士多次说过“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和只点油灯的山沟里,西南联大为什么能够培养出那么多优秀的人材?这是应当认真思考的问题。”也许是一种怀旧的情绪,但我至今还很怀念1960年代在中国科技大学求学的日子。那时,打下江山的老一辈革命者鼓励学生。学习建设国家的本领,他们充分依靠科学家和年轻教员教出治学,那种勤奋好学,刻苦努力基础扎实和勇攀科学高峰的学风和传统在科大一直保存至今,而这种传统是50年前由老一
辈科学家所奠定的,这是多么宝贵和重要!\
一个学校主要看是否有好的教师队伍,有高水平的研究,较高水平的课程,给学生扎实而宽厚的基础知识,同时能为优秀学生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宽松的研究氛围和个性化的发展空间。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的教育事业得到巨大的发展,新的一代已经肩负起培养人材,科学研究和教学管理的重担。
最近几年,由于高等教育的飞速发展,在挚固和提高基础课教学方写,做了不少的努力,但是相对而言,在优秀人材培养机制和成效方面,可能不如1980年代。死板划一的简单数量考核标准不利于发挥教员和学生的个性和特点,官本位的管理体制也扼杀了老师和学生的才能和积极性。充分依靠广大教师,真正作到尊师、爱生和重教,是发展教育和培养人材的必要前提。
今天我们纪念和缅怀华罗庚先生,就是要学习老一辈科学家和教育家热爱祖国和人民,热爱教育事业,学习他们艰苦奋斗和竞业精神。让我们大家以他们为榜样,在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上认真地做好本职工作,为祖国的各项事业贡献自己最大的力量。
(本文是作者在“纪念华罗庚诞辰96周年”大会上的报告。清华大学 北京 100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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