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良师挚友华罗庚

王 震

六月十三日上午,我正在伏案看报,突然传来了华罗庚同志在日本讲学、心脏病突发不幸去世的噩耗。我为我们中华民族乃至全人类失去这样一位杰出的数学大师与和平运动的活动家,为自己失去一位极尊敬的良师挚友而悲痛。

华教授一九五零年从海外归来不久,我们便相识了。我是行伍出身的革命军人,他是蜚声国际的著名数学家,但我们相见如故。他为人真挚、热情、谦逊,我们扼腕倾心,无所不谈,有着三十多年的密切交往和深厚友谊。

五十年代一个春节期间的晚上,几位大学生正在我家里谈论他们的学习问题,华教授来了。那时正好是毛泽东同志与华教授等人亲自谈话并提出教学改革问题后不久。我介绍这几位大学生与华教授相识,并要他们向这位数学大师请教。

 

华教授介绍了世界现代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形势,并详尽说明了兴起不久的电子计算机的功用及发展前途。华教授预言,电子计算机的应用和普及,必将促进各个科学技术领域的变革和飞跃。他还勖勉这几位大学生刻苦攻读,攀登世界科学技术高峰。

华教授这样知识渊博、誉享世界的数学大师,没有一点架子。他把深奥的道理讲得深入浅出、形象生动,我做为一个“旁听生”,也深获教益。我在铁道兵任职时,经常遇到桥梁、水坝等工程承载力的数学计算问题,这时我便亲自带领或委派工程师们前去登门求教。华教授每次都放下手中工作,耐心给我们讲解,甚至花费两三个钟头也不吝惜,帮助我们较快取得正确数据的方法。铁道兵的几位工程师,都很敬服华教授,说他是他们所遇到的最好的导师之一。

我也始终把华教授引为我的良师。一九六九年下半年,林彪搞所谓疏散,我到了江西省红星垦殖场。尽管我同华教授见面机会极少,但往来信件不断。当华教授得知垦殖场急需一套搞科研用的仪器时,他急忙四下托人,买好送去。他还派学生到那里推广“优选法”。一九七二年,我从江西返京后,与华教授同居北太平庄,我们经常相互串门,我每次到他家里,总看到他的房间里到处都铺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研究数学的草稿。我向他请教科学知识,他向我倾吐忧国忧民的心迹和把数学应用到生产实践中去的宏图大志。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我国知识分子热爱祖国、 献身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拳拳之心。华教授是新中国数学科学的拓荒者、奠基人,也是把数学应用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的拓荒者、奠基人。

我记得周恩来总理生前会见杨振宁、李政道两位博士谈到华教授时,两位博士都以导师称呼华教授,对华教授在数学方面取得的杰出成就备加颂扬。

二十多年来,华教授一直热心于“优选法”、“统筹法”的推广普及。当这项工作遇到林彪、“四人帮” 反革命集团干扰时,他对我说:“我牢牢记住这句话,‘不为个人,而为人民服务’。我不能在干扰中躺倒不干! ”他正气凛然,顶着干扰,继续到处奔走,推广普及“双法”。

一九七五年,党中央源胡耀邦等同志到中国科学院主持工作,并根据邓小平同志的指示主持起草了《科学院工作汇报提纲》草稿。华教授热情地称赞耀邦同志对中国科学院实施的整顿,热情地称赞这一汇报提纲。他对我说,只要按照汇报提纲去做,我国科学技术就能得到迅速发展。他还表示,他对推广普及“双法”更加充满了信心。华教授呕心沥血所推广普及的“双法”在生产实践中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受到党和人民的赞扬和尊敬。叶剑英同志在会见华教授时说:“推广‘双法’,这是一件大事。一个科学家,团结知识分子到工农中去,对生产起这样大的作用,我替人民谢谢你。”

党和人民给予华教授以应有的崇高荣誉,他却揣揣不安.决心奋勉工作,以作报答。一九八三年,他到美国访问和讲学期间,曾从美国致函给我说:“党破格使我成为活人上电视剧的开始,衷心感激之切,非言之所能表达也。今后只有为党为人民更努力,献出仅有的余力,生命不止,奋勉不已。”当时,华教授的心脏病已很严重了,但他在信中又对我说:有人建议可否利用这次出国机会,治治心脏病,但我刚到这儿,最好先把工作搞好,之后 再进行体格检查为妥。函件中宇里行间洋溢着他对祖国对人民和对人类科学进步的一片忘我之情。

从美国回来后,华教授更加精神抖擞地奔赴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第一线。一九八四年七月,他赴长沙讲学,一九八五年元月,又赴郑州总结推广“统筹法”的情况。这两次,他都写信给我,表达他“竭尽余生,死而后已”的心愿。我也回言,赞扬他为国为民,献身四化的伟大精神。就在这次赴日之前,华教授还捎口信给我,表示了“老骥耻伏枥”的心情,我祝他一路平安。可他为了增进中日人民的友谊,为了促进世界科学文化技术交流发展与和平友好然长逝在东京大学的讲坛上。

华罗庚教授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他的辉煌业绩,即令千秋百代,也足为人钦仰:他为中华民族之崛起,奋勉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伟大精神,永远激励我们前进。安息吧,我的良师挚友华罗庚教授!